這是一個小小的楔子,
能不能繼續寫下去我也不知道,哈!
猜猜,
這是誰的故事?
幼兒園的午休時間，休息室裡整排的小床上，每個孩子都睡著了，
只有一個六歲的小女娃醒著，她靜靜地坐在小床上，看著窗外，
像是外頭有什麼有趣的事物。
女老師悄悄走過來，怕吵醒其他小孩，輕聲地問：
「又在看什麼？」
小女娃沒有回答，甚至沒有表情，依然專注地看著窗外。
老師似乎是習慣她這樣了，笑笑不語，摸了摸她的頭，逕自走開。
這小女娃從一進幼兒就很安靜乖巧，雖然有些奇怪，和其他人都沒什麼互動，
可是在校園裡該做的事，該參與的，該完成的，她都做了。
重點是，她的家人只是希望她來幼兒園能和其他小朋友多些接觸，
融入群體，並已提前告知別勉強她做她不願做的事，
因此老師們對她的奇特也就特別寬容。
走師走開後，她原本動也不動的小身子有了奇異的動作。
她伸出小手，在眼前揮了幾下，有點像是在隔空滑動虛擬的電腦螢幕。
這時，她旁邊冒出一個壓低的稚嫩聲音。
「妳在幹什麼啊？」
那是她旁邊小床上假裝睡著卻一直在偷看她的小男孩。
她沒理他，繼續揮手。
小男孩更好奇了，溜下床來到她旁邊，看著窗外，傻呼呼地又問：「外面有人嗎？」
但窗外除了幼兒園的花園和鞦韆，沒半個人。
她卻在這時突然笑了。
小男孩莫名其妙，看著她，忍不住又問：「妳到底在看什麼？告訴我啊。」
她轉頭看他，把食指放在唇上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小男孩更好奇，湊過去，硬要搞清楚外面到底有什麼好看的。
她默默地挪開身體，把窗戶前的位子整個讓給他看，然後，
從口袋拿出一包面紙，遞給他。
小男孩一臉呆愣地接過面紙，完全不明白她幹嘛給他面紙。
「你不午睡，爬到別人床上做什麼？」
老師的低斥聲倏地在背後響起，小男生嚇了一跳，轉身急著跳下床，
一個不小心，整個人栽向地板，額頭直接撞地。
「哇！」小男孩痛得放聲大哭。
「唉呀！流血了！」
另一個年輕女老師聞聲衝了進了，一看見小男孩的額頭，慌了。
老師們連忙把小男孩扶起來，見他手裡捏著面紙，
想也不想就拿過面紙，抽出來幫他止血。
還好傷口不大，小男孩抽噎著，抬起眼，正好看見小女孩盯著他，輕輕的笑了。
不知為何，男孩抖了一下，這位他本來覺得可愛，
後來覺得奇怪，然後觀察了好久的同班同學，似乎，好像，有點可怕。
於是，他哭得更大聲了。
所有小孩全都醒了，教室裡一團吵雜，
只有小女孩像個局外人似的，轉過身，靜靜地看著窗外。
可是窗外，依然什麼都沒有。
＃＃＃
小女孩獨自坐在鞦韆上，看著前方。
她又是一整天都沒說話，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，
幼兒園的小朋友們一起玩團體遊戲，老師看她沒意願，就讓她一個人去盪鞦韆。
她沒有盪開，只是坐著，兩隻小腿懸在半空，雙手抓著兩旁的鐵鍊。
前方是一小片草皮，還有幾株盛放的桂花。
但幾個老師卻發現她似乎一直盯著桂花樹，像在看著什麼有趣的東西，
可愛的小嘴一直笑著。
「這孩子…真的太古怪了。」
「是啊，雖然很聽話，也不搗蛋，可是…可是就是很古怪。」
「重點是，頭腦也很清楚，說什麼都懂，要說她腦子有問題又不像。」
「為什麼園長會收這個孩子啊？我們這間私人幼兒園控管這麼嚴格，
要進來讀的都得排隊抽簽，怎麼她就直接進來了？」
「大概是家裡很有錢吧？她每天都是專人送她上下課，可能來歷不小…」
「對，每天準時由專人接送，很少看她父母來…」
「不過，說實話，倒是個很乖的孩子。」
「也是，但就是怪怪的，天天看著空氣發呆，妳們說，她到底在看什麼呢？」
「不知道…」
三個女老師一起看著那小女孩，同時搖搖頭。
一陣風吹來，桂花飄香陣陣，其中，還夾雜著一抹淡淡的藥味。
小女孩伸出小手，在空氣中抹了一下，然後，她黑得湛湛清亮瞳孔中映出的，
是一個奇妙的空鏡，鏡裡，有許多身穿長衣長袍的男男女女走來走去。
藥味，就是從裡面傳來的。
對，裡面，鏡子裡面，是個奇妙的世界。
很像奶奶在看的電視劇，有古時候的人，馬，車，房子…
不知從何時開始，她眼前，常常會出現這景象，
甚至，還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。
才五歲的她，雖然搞不清楚這是不是真實，
但她卻不想跟別人說，因為她知道，除了她自己，沒人看得見。
空鏡裡的一切都很有趣，她可以用各種角度觀看，
有時她會看到有人聊天，玩鬧，吵架，看見一間大大的房子裡，
住著一群漂亮的姐姐們，她們頭上梳著奇怪的髮型，上頭還插著亮亮的珠花。
還有許多哥哥叔叔們，也頭留著長髮，穿著長裙，有些人腰上還有劍，
他們在街上騎著馬，有的坐在一個用人抬的木頭箱子裡，她聽見他們說，
那是轎子。
還有馬拖著木箱子，他們說那是馬車。
通常，她只要手輕輕一揮，空鏡就會出現，撥一下，還能轉換場景，
簡直比爸媽送她的平版電腦還好用。
此時，鏡裡突然傳來一陣騷動，她看見一間大屋裡，
所有人都奔向一個掛滿白紗布幔的大床，床上躺著一個美麗的阿姨，
閉著雙眼，臉色蒼白，她的額頭上，畫了一朵紅花。
床邊跪滿了穿白衣的人，他們在說話……
「不行了，神官大人撐不下去了！」有人大聲疾呼。
「不！她還沒指定『司命』，不能讓她死！」一個老奶奶很驚恐地大喊。
「沒辦法，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了。」一個大叔搖頭嘆氣。
「快想辦法讓她清醒，以她的神力，就算只有一點意識，也能卜得出來…」
「只能用定魄針刺百匯穴了，可是，這樣做太危險，這一針下去，神官大人就…」
大叔不安。
「她已經不行了，還有什麼危險？代代神官都必須在死前指定繼承的『司命』，
偏偏這次我們神官大人始終沒卜出繼任者，
要是皇上怪罪下來，我們神宮所有人都遭殃啊！」
那大叔猶豫了一下，便拿起一根長長的針，從那個阿姨的頭頂，直接扎了下去。
突然間，那阿姨全身一抖，睜開眼睛。
「神官大人！」大家全跪了下來。
「大人，您得告訴我們一下位『司命』是誰啊！總要有人繼承延續您的法力。」
老奶奶靠近床沿，湊近神官，急切地問。
那阿姨說不出話，手輕輕顫動，手腕上一串鈴鐺也鈴鈴作響。
「快，把天童們都帶過來。」
這時，七八個白衣少年少女被帶到床邊，繞著大床站了一圈。
他們看起來都比她大了好幾歲，每個人頭上都繫著紅色髮帶，非常特別。
「神官大人，天童們都來了，請指示。」老奶奶恭敬地催促。
她靜靜地看著，終於明白了裡面這些人原來在選人，要選一個「司命」。
那神官大人幽暗的目光困難緩慢地掃過這些天童，
看了好久好久，大家都屏息以待，不敢出聲。
就在大家以為她根本選不出來之時，倏地，她兩眼睜得奇大，
右手急急抖動，鈴鈴鈴鈴地指著一個點。
咦？
她有些吃驚，因為，神官大人指的.....
竟是她偷窺的方向！
不會吧，應該是她的錯覺吧！她明明只是觀眾而已啊。
果然，就在床邊，正好有個少年立在這方位上，
大家驚呼地將其他天童移開，把他推向神官。
「是他嗎？神官大人！」
神官開始急喘，手顫抖得更加厲害，鈴聲也響得更加急切。
就好像…想跟大家說清楚什麼…
「確定了！神官大人指示了，真的是他！」老奶奶感激地大喊。
「新的『司命』出現了！」所有人恭敬歡喜地向那少年跪地，齊聲低呼。
歡呼聲夾著神官搖得像是警鈴的鈴聲，屋子裡充滿著一種詭異的氛圍。
而就在這一刻，那個被選中的少年，突然慢慢轉身，對上了她的視線。
一張非常秀氣好看的臉，一雙好冷好冷的眼睛。
他…
在看她！
他，透過空鏡，從裡面看到了她！
她嚇到了！
正呆愕中，一隻手伸過來蒙住她的眼睛。
然後，她聽見了許久不見的母親的輕柔聲音---
「別看些不該看的，孩子，為了妳好，我得封住妳的天眼了。」
她定了幾秒，聽話地，緩緩閉上眼睛。
那天，難得回國的父母親親自到幼兒園接她放學。
那天，帥到讓老師們都呆若木雞的爸爸成了老師們的偶像。
那天，她失去了她平常的小小樂趣。
從此之後，她再也看不見空鏡，以及空鏡裡那個世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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